教育评价多元聚焦方法及其应用

教育评价 的创新依赖于教育评价方法的创新，教育评价方法的创新对于构筑教育评价的科学性、专业性和技术性至关重要。多年来，教育理论界对于教育评价方法的质疑和争论不断，人们的要求也日益迫切，我国教育行政部门也多次在文件和法规中提及这方面的改革。如 1993 年颁发的《中国教育改革和发展纲要》提出 “ 建立各级各类教育的质量标准和评估指标体系 ” ， 2001 年国务院《关于基础教育改革与发展的决定》也强调 “ 改革考试评价和招生选拔制度 ” 。可见，对教育评价方法的创新研究已成为急待解决的理论和现实课题。

 

一、理论源起与建构

 

（一）解析现代教育评价方法论

 

教育评价方法论是针对教育评价这门科学研究与发展的原则、途径和方式所展开的理论探究，它的发展历程与教育评价模式的演变过程相互映照。

 

现代教育评价理论将教育评价的发展划分为教育测量阶段、泰勒模式阶段、价值判断阶段和由林肯于 1989 年正式确立的 “ 第四代教育评价 ” 。第四代教育评价的主导思想是发展性和建构性，认为教育评价是一种心理建构过程，评价描述的不应是事物真正的、客观的状态，而是参与评价者或团体关于评价对象的一种主观认识。在系统分析前三代教育评价理论的基础上，现代教育评价方法论主要是在第四代教育评价的理念中产生，可分为自然主义和理性主义两种范式。

 

理性主义的评价强调客观性和实证性，通常采用 “ 科学方法 ” ，即按照一个固定的评价程序和步骤进行数量化的评价，一般有严格的信度和较好的可推广性。但教育是一种多因素交互作用的人 ── 人系统，存在很多无法量化的主观现象，诸如人的需要，个体的经验、态度、情感、观念等，而理性主义刻意追求量化测定，缺乏评价者和评价对象的交流，很难有效地反映评价对象的本质特征，例如传统的教师编写的测验和标准化考试等。

 

自然主义评价模式是在对传统教育评价中的实证主义倾向进行反思后提出的，认为评价不只是单纯从评价者的需要出发，而应考虑所有评价参与者的需要，强调个体的经验、活动和主观认识的作用，试图摒弃数量特征，而从人性的角度出发，让评价对象和其他相关人员有机会表达意见，不受评价者个人价值观的限制，突出了人文社会科学方法的应用。例如表现性评价、真实性评价等 “ 质 ” 的评价方法。但是，自然主义评价方法依然存在其固有的局限性，如评价的主观性以及对评价者个体的依赖性都对保证该方法的信度设置了障碍，而较大的人力、财力、物力投入，又使得该评价的总体效益低于传统的理性主义的评价方法。

 

（二）借鉴后现代主义思潮

 

后现代主义是 20 世纪末在西方社会流行的一种哲学和文化思潮，强调反思和批判精神，反中心和提升非理性，倡导多元化的方法论和提倡对话、淡化价值判断。认为每个人的观点和看问题的角度不可避免地受观察者本人的立场、观点、态度和兴趣等影响，没有哪个人的视角能够充分说明任何一个社会现象的丰富性和复杂性。 “ 所有的方法都有自己的局限性 ” ，提倡 “ 怎样都行 ” ，允许采用任何方法，容纳一切思想，摆脱僵化的形式理性，将人类从传统方法论的奴役中解放出来，从而建立一个开放的、多元的方法群落。

 

综观教育评价方法论体系的发展历程，可发现存在理性主义和自然主义之争，一些研究者强调理性的实证方法，另一些研究者强调自然的人文方法，并将两者视为相互对立的关系。然而，单一的方法论视角是远远不够的，最终会把教育评价僵死在自己的方法体系中。反观我国教育评价的现状，不难发现其中仍单纯强调客观性，对各种复杂的、隐匿的、不确定的社会或心理因素也尽量量化，过分依据客观事实和数据，在试图增强教育评价可信度和可操作性的同时，却遮蔽了评价信息的真实性，进而丧失了教育评价的实效性。另一方面，在对国外表现性评价等定性方法的研究和实践当中，也产生了诸如评价者一致性和情境可行性等一系列具体问题。由此看来，任何一种评价方法都有自身的优点和不足，单一的方法无法解决所有的问题，必须借鉴后现代主义思想倡导多视角、多元化的方法论，强调理性主义和自然主义的有机结合。

（三）建构多元聚焦的评价方法

 

借助后现代主义的思想，已经明确了将现代教育评价两种模式视为优势互补的关系，然而，具体如何将理性主义的实证性教育评价与自然主义的定性教育评价相结合，是摆在教育评价研究者面前的实际问题。笔者在多元化的教育评价方法论的原则下，提出多元聚焦的教育评价方法。

 

所谓多元聚焦是指在分析所要评价的事物或现象之评价特性的基础上，分解出主要的测评要素，依据测评要素的性质选取两种教育评价方法论中派生的多种评价方法和技术，从评价情境的不同成员（包括评价对象和其他的评价相关人员）中收集评价对象在某一测评要素上的相关信息，然后综合各种价值主体的评价结果，剖析各个测评要素的评价信息汇聚情况，最后作出整体的评价结论。

 

测评要素通常是依据评价指标体系中的二级指标而定，它是制定评价工具和方法时重点参照对象。解析测评要素不仅是为了考量评价内容的结构框架的合理性，更重要的是分析测评要素的性质，选择与之匹配的、适合的、可行的评价方法和技术。例如，对学生某学科基本知识掌握程度的测评，可以采用标准化测验的量化评价方法，有固定答案的知识点的评定，各题的测验意图或功能一般较为明确单一，且测验可以在不同的情境中实施，结果之间可相互比较。而对于一些无法直接量化的程序性知识和策略性知识的测评，则应该使用操作性的评价方法。至于内隐的态度评定，通常是选择典型的行为样本编制行为评定量表或问卷调查表进行间接推断。

 

同一测评要素可以运用多种评价方法进行测定。例如，学生的互助合作精神可以通过教师对其日常行为的观察记录作出评定，也可以采用表现性评价，在小组合作的活动情境中，由小组成员互相评定。不同评价方法都有其优点和局限。譬如在上例中，教师固然可以根据学生的一贯表现，较为全面地考察其合作精神，但是教师的观察判断难免常有主观色彩，并且是一项历时很久的工作；而学生互评可以在即时的合作情境中，由参与活动的主体自身进行评定，充分发挥学生的积极性，但是依然存在结果的代表性和推广性等方面问题。为此，应当综合多种评价方法的优势，尽量避免单一观察者或评价者有限或片面的视角、态度等，从而尽可能如实地反映情况。

 

需要指出的是，多元聚焦方法不是简单的方法堆砌，而是遵循最优化原则，分析不同评价方法和技术的优势和局限，合理选用一种或多种评价方法对测评要素 “ 分而测之 ” 。

 

收集到的多角度评定信息如何汇聚整合为各测评要素的评定结果，是多元聚焦方法的另一关键步骤。常用的方法是，先给定性描述的结果赋予等级，再与其他量化的等级加权求和，权重的设定依据评价内容自身的特点和需要。例如，表现评价中专家对学生的合作精神有一个描述性的评语，对应一个等级分；而教师通过行为观察评定表也得出一个学生合作性的等级，将两者加权求和作为合作精神的评定结果。此外，通过检验不同评价方法测评结果的聚焦性，即结果的一致性程度，可以全方位地分析评价对象在各测评要素上的水平。

 

多元聚焦方法的核心理念是实现不同评价方法之间的整合和渗透，以期更为客观、公正和真实地反映评价的内容。在多元聚焦方法中既有他评与自评的结合，也有定量与定性的结合，同时还有虚拟情境与真实情境的结合等等，种种方法之间取长补短，最终促进教育评价本身的准确性、科学性和有效性。

 

二、实证研究与反思

 

（一）科技素养评价方案

 

青少年科技素养的内涵包括科技精神、态度和价值观，科技知识和技能，科技方法和能力，科技行为和习惯。科技素养本身的结构多维性和内涵丰富性，决定了对其进行评价必须采用与之相应的、综合性的方法，即多元聚焦的评价方法，广泛运用各种有效的测评方法和工具。为此，笔者在吸取各类教育评价方法优点的基础上，开发出体现各种评价方法精髓的整合式的评价方案 ── 表现性评价、问卷、标准化书面测验三种方法综合聚焦评价。

 

首先，分年龄段提出各测评要素的评价方法草案。例如对高年级学生的科技精神、态度和价值观，采用自我评价和教师评价相结合的方法。前者是自评问卷，由学生自陈主观认识；后者是教师通过观察学生在科学类课程、活动中的表现完成科技态度趋向的行为检测表。

 

其次，从上述评价方法中抽取三种评价方法：表现性评价、问卷调查或行为检查表、标准化测验。表现性评价通常包含独立操作和团体合作两类活动情境。前者侧重于科技知识和技能的掌握、科技方法和能力的形成；后者主要是交流和沟通能力、合作与共享的科技精神和态度。标准化测验主要是基本科技知识和技能的量化测评，也包括科技与社会生活的联系，以及科技习惯。问卷调查或行为检查表主要评价科技行为和习惯，以及科技精神和态度。三种方法所评定的测评要素之间是互相重叠的。

 

最后，三种评价方法都有各自的综合评分等级或相关评语。对于不同的科技素养测评要素，则按照测评要素的类别将评定等级或分值加以汇总。通过考察多种方法聚焦下的各测评要素的评定结果，最终将四大类测评要素的水平汇集为学生的科技素养水平。

 

（二）启发与反思我们在几所幼儿园中施测了幼儿段科技素养水平评价方案，实际进行下来教师们普遍认为评价内涵丰富、结构系统、实施规范，可操作性强，能够全面而准确地反映幼儿的科技素养水平，基本达到了预期目标。因此可以认为由不同教育评价方法论派生出的各种评价方法和技术，具有各自的优缺点以及信度、效度问题的局限，应该辩证地审视各种评价方法之间存在的优势互补关系，进行合理有效的整合，这样做不仅可以增加评价结果的可靠性与有效性，而且增加了评价的实际可行性。

 

虽然多元聚焦方法有着坚实的理论根基 ── 多元化的教育评价方法论，但是在具体实施当中，对于评价方法设计者却提出了极高的要求，不仅要对各种已有的基本评价方法和技术把握透彻，还需要对评价内容的测评要素进行深刻的理解，最为关键的是如何建立不同评价方法与测评要素之间的合理匹配，不仅要具备教育评价理念上的先进性，而且要有全面的教育测量和统计的技术支持。此外，对于青少年科技素养水平评价之类的综合性评价，采用多元聚焦的评价方法可以充分发挥出系统、全面的优势；但在评价内涵较为单一，且某种评价方法确实有效的情况下，多元聚焦方法并非最佳选择。

 

教育评价的多元聚焦方法是在多元化的教育评价方法论原则中派生出的一种方法模式，其核心是体现一种多视角、多元化的教育评价理念，通过多种具体的评价方法和技术的整合，实现教育评价的真实性、准确性和有效性，最终树立教育评价的科学性和权威性。在借鉴西方教育评价技术和方法的同时，还应该依据中国教育评价的现实特点和需要，进行批判吸收和创新变革，实现教育评价方法的本土化，将我国传统教育评价的思想精髓与现代教育评价方法论相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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